第7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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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....你....為什麽的會在這裏....”
冰冷潮濕的地牢裏。
孱弱的像是清晨凝結在葉子上的雨露，夜風稍微一吹就會從枝頭墜落。
艾倫彌漫著死亡色彩的昳麗臉龐。
爬在深色冰冷的牢房裏，臉頰的血沾著砂礫緊緊貼在地上。
松散的衣襟。
漏出蒼白幹癟的胸膛，亂糟糟染血糾結在一起的銀發。
像只被倒在血泊中長毛貓。
打的奄奄一息，不覆當初在公爵城堡中，清冷艷麗的模樣。
像個歇斯底裏的瘋子。
骨子裏深處瘋狂刺出皮膚的枝丫，心底無聲的吶喊，全部變成背脊堅韌的骨骼。
寧死不屈。
坐在旁邊的坎蒂，手指緊緊揪住裙擺。
靜默不語。
艾倫嘶啞到幾乎分辨不出內容的模糊顫音，像是一擊重錘砸在她心間。
讓坎蒂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臉，不敢去看那那雙紫羅蘭寶石般的眼睛。
怕在他眼裏看到憎惡，怕在他眼裏看到血腥，怕在他眼中看到黑暗。
坎蒂腦袋裏全是，拄著權杖的大主教，塞繆爾站在聖潔禮堂裏的話。
‘記住是‘聖光救了他’！’
‘這是為了他好。’
上位者。
衰老卻威嚴臉龐略顯沈悶的聲線。
騙子！
聖潔的光明神像下，手捧著鮮花的天使。
哼唱著聖潔的曲調，圍繞在神明身邊。
她卻要在聖光照耀下撒謊。
褻瀆神明。
“我...”
坎蒂幹巴巴咽了下口水，毫無經驗的少女，下意識撇開視線。
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腳尖。
臉頰落在地牢陰影中，豐盈橙色色長發也像是被碾滅的火焰。
只剩下灰燼。
把手上沾的藥劑抹在艾倫被倒刺刮掉肉的削瘦手臂上。
“你捅傷了馬克，所以塞繆爾主教讓我來照顧你。”
藥劑塗抹傷口帶來刺痛感，令艾倫精致下顎線緊繃。
能看到他落在陰影面龐上，帶著的銀發黏在臉上。
蹙眉時的嘆息，像自己舔舐傷口的動物，又像是蓄勢待發的利劍。
坎蒂帶著涼意的手指，沾著傷藥一點點細致敷上滲血的傷口。
動作慢的。
像是要撫平自己內心的矛盾，焦躁與愧疚。
“你為什麽捅傷馬克？”
心虛。
所以需要別的話題來轉移目標，坎蒂睫毛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。
純潔正直的少女，謊言還沒有出口。
心虛卻已經讓她下意識的行為變得有點微妙。
“馬克....那個孩子是個孤兒....”
“他的哥哥和父母全死了在這場災難裏面。”
“艾倫...你不該捅瞎他的眼睛....”
一模一樣。
令人厭惡的教導條例。
“他想殺了我。”
艾倫恨透了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教導模式。
虛偽無恥的令人發笑。
“刀不砍在自己身上！不疼？”
輕微到幾乎隨風而逝的嗤笑，因為說話間隙扯到傷口，艾倫最後語調都發飄。
微不可聞。
“那家夥給我下毒！又拿刀捅我！你說我不該捅瞎他的眼睛！”
莉莉絲就不會問他這麽無聊的問題。
倒在血泊中傷痕累累的金絲雀，不可抑制想起了莉莉絲的臉。
惡魔永遠都不會跟他說虛偽的廉恥道德，莉莉絲永遠都站在他這邊，她只會訓斥他魯莽，然後親手接過他手裏的刀。
有仇報仇，有怨報怨。
殺人的人。
動手的時候就要做好被反殺的準備。
他只是捅瞎馬克一只眼睛。
便宜他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可是，馬克只是個孩子...”
“再說你不是沒有喝下去....”
坎蒂話還沒說完。
就看見趴在血泊中重傷的艾倫，睜開那雙已經暗淡卻依舊冰冷的紫眸。
“如果他襲擊對象換成你哥哥弗蘭克。”
“我倒是想看看，你是不是還這麽淡定。”
“坎蒂。”
艾倫的聲線微弱並且冰冷。
輕的像是蝴蝶翅膀的空氣，易碎的又像是湖中的游魚吐得泡沫。
“沒能殺死我，是因為他無能，”
惡魔的金絲雀。
在孤寂地牢裏，肆意吐露著黑暗的芬芳，輕聲嗤笑。
“不要說得好像我沒死是他的恩賜。”
“我就該放他一碼。”
粗糲微弱的聲音嘲諷著，他臉上帶著殷紅的血跡，整個背後皮開肉綻開出猩紅的花。
便宜他了。
坎蒂被堵得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她覺得馬克可憐，是因為艾倫還活生生在面前。
如果馬克的襲擊對象換成哥哥弗蘭克，她還真不確定自己能說出這種話。
坎蒂安安靜靜的閉了嘴，繼續幫艾倫處理傷口。
剪下來背上染血黏在一起的衣服，漏出更多血腥的傷口，橫貫艾倫削瘦孱弱的背脊上。
淩虐的美。
撕心裂肺的痛感遍布全身。
銀發少年艾倫緊緊抓著地上散落稻草碎屑，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，感覺著傷藥處理傷口時鈍痛。
他感覺虛弱到一定地步靈魂，仿佛脫離了軀殼。
意識與身-體因為痛苦分離。
他紫色眼眸逐漸開始放空，看著墻壁上飛濺上深色的血跡。
幹涸。
恍惚間他似乎透過那深色的巖石縫隙中，重新沈溺進讓他窒息的噩夢中。
在無限沈淪的噩夢中。
見到了朝思暮想的莉莉絲，他赤熱愛慕的戀人。
但是卻觸摸不到她。
艾倫看到只是一個沈睡的背影，在龐大如山一樣的荊棘城堡中。
莉莉絲！
虛幻飄向遠方的。
見到了卻無法伸手觸及，讓艾倫有種被拋棄的失落感。
從分別到現在兩個月的時間。
他已經開始懷念惡魔體溫。
懷念莉莉絲擁抱他的手臂，懷念莉莉絲親吻他時的惡趣味，懷念她身上濃郁到窒息的薔薇香。
想她，想到心臟在疼。
靈魂在戰栗。
在虛妄中的黑暗中放空自己，艾倫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捂住自己單薄胸膛。
他被惡魔銘刻在心臟上的契約。
那是他跟莉莉絲之間唯一的聯系了。
艾倫艱難的掙紮起來，他依戀著喘-息去看自己胸口的時候。
卻看到被血水沾染濕的胸膛上什麽都沒有。
什麽都沒有。
艾倫感覺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。
不可置信，他顧不得疼痛顫抖著爬起，神經質一樣用袖子來回蹭著胸口處的血汙。
沒有！
什麽都沒有！
被惡魔銘刻在心臟上的契約消失了。
消失了....
艾倫低頭呆楞楞的看著自己孱弱胸膛。
不可置信摸著冰冷胸膛，感受著皮膚底下孱弱的心臟再跳動，
背後剛剛做過處理傷口，全部重新撕裂滲出新的鮮血。
他蒼白的神色趨於崩潰。
“怎麽會沒有呢？契約為什麽會消失？”
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。
他心臟的左邊胸膛上，原本有一朵極具華麗的金色薔薇。
那是莉莉絲從黑暗召喚法陣中走出來，靈魂契約締結的那一刻。
惡魔骸骨上纏繞的荊棘，毫不留情刺穿了他的心臟。
從那一刻起，艾倫就將莉莉絲視作了自己神明。
他瘋狂的愛慕將自己帶出地獄的惡魔，喜歡莉莉絲殘忍的占有欲與支配感。
這是被困在聖光神殿裏，唯一和莉莉絲之間的聯系！
可是！
怎麽能說沒有，就沒有了呢？
艾倫驚愕恍然想起，惡魔契約消失過一段時間。
他胡亂的想著，是不是因為莉莉絲，那邊出了事情。
所以惡魔契約才消失了。
坎蒂拿著繃帶進來的時候，看到的就是抓撓著胸口，跪坐在地上滿背是血的銀發少年。
看著就像是瘋了一樣。
艾倫整張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。
“你瘋了！”
“傷口才剛剛上藥！”
看坎蒂眉頭猛地一跳，她感覺艾倫似乎不正常，有一種在她神經上走鋼絲的懸空感與危機抽緊。
仿佛隨時隨地都墜入深淵破碎。
“坎蒂。”
“我胸口的紋章呢？我胸口的契約呢？”
驟然回神。
一把抓住坎蒂的胳膊，因為動作粗魯而且力氣奇大，扯得坎蒂手上繃帶差點掉在地上。
拽的她猛地發出一聲痛呼。
“啊——”
“疼！艾倫你先放手！”
“我的紋章呢？莉莉絲跟我的契約呢？”
被迫分離的金絲雀。
瀕死的孤鳥，以愛為食的瘋子。
從來不主動觸碰任何人，瘋狂籠中鳥不允許任何人，覬覦被惡魔擁抱過的身體。
艾倫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勾人。
馬歇爾公爵....還有那些垂涎著的目光...所以他從來不主動跟人對視，也從不主動觸碰人。
所以當他抓住坎蒂手臂的時候，純真的少女有一瞬間錯愕。
但是很快坎蒂就錯愕不起來了。因為歇斯底裏的艾倫抓的她好疼。
好疼！好疼！
像是會把胳膊擰斷一樣，指甲陷進肉裏。
艾倫有精神潔癖，以及嚴重自毀傾向。
他病態的厭惡所有人，憎恨這個汙穢的世界。
能支撐到現在全靠惡魔的安撫，莉莉絲給他足夠包容，接受他汙穢的靈魂。
無論是謊言還是夢境。
會輕撫他臉頰，會親吻他眼眸，擁抱他的靈魂。
但是他現在賴以生存的精神支點消失，銘刻在心臟上惡魔契約也消失。
艾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但是並不妨礙他猜想。
在失去最後一根保險絲線，心中尖叫著破壞傾瀉而出。
“我的惡魔契約呢？”
“你們在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什麽？你們把莉莉絲怎麽了？”
緊緊抓住坎蒂胳膊的手，少年手指纖細力氣卻大的離譜。
骨節泛著森冷的白，死死抓住坎蒂胳膊，胡亂捏住她肩膀劇烈搖晃。
試圖讓她吐出真相。
坎蒂哪裏見過突然爆發的艾倫，歇斯底裏的籠中鳥整個昳麗的面容透著瘋狂。
“你，你胸口的契約。”
肩膀的骨頭被捏的“哢哢——”作響
坎蒂被晃得面無血色。
在艾倫徹底陷入死亡陰霾，呼吸停止之後。
親眼見證到了惡魔的力量，從心臟的皮膚底下刺出獠牙，死死釘住了墮入死亡少年的靈魂。
惡魔的力量狂暴並且直接。
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尖刀，從背後紮穿了單薄的胸膛。
然後惡魔契約沒入皮膚，銘刻在艾倫的心臟上。
坎蒂看到了全貌。
可是她慌慌張張把這個事情，告訴塞繆爾大主教之後。
得到的結果卻是。
‘欺騙他。’
‘告訴他惡魔的烙印已經消失。”
“他自由了。’
謊言。
無恥的行為。
但是沐浴在聖光中長大的少女，滿腦袋都是塞繆爾主教的站在光明神像下的臉。
聖潔無暇的殿堂裏，莊嚴肅穆的神明，用憐愛世人姿態俯視著所有人。
坎蒂知道這樣不對，但她無法對塞繆爾主教的說不。
本來她還在搖擺中。
可是她看著現在死死捏著她肩膀，一臉歇斯底裏的瘋狂，好像隨時要殺人的艾倫。
坎蒂因為疼痛滲出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，她聽到自己因為恐懼而哽咽的聲音說。
“你胸口的惡魔契約，已經在驅魔儀式中被拔除了。”
被拔除了。
謊話出口，並沒有想象中艱難。
坎蒂腦袋裏交織的都是塞繆爾主教的臉，以及眼前少年染血神似瘋狂的面容。
艾倫身上血腥味，眉宇間瘋狂與陰狠，讓她害怕到戰栗。
坎蒂不記得當時陷入慌亂瘋狂的艾倫到底是什麽表情了。
她只記得面前歇斯底裏少年發出極其嘶啞。
極其刺耳的低吼。
“不可能——”
因為傷上加傷，艾倫的聲音粗的像是砂紙。
“你撒謊。”
他下意識搖頭。
因為虛弱底氣不足，像是漏了氣的氣球，說話都在發飄。
但是艾倫惡狠狠打掉了坎蒂手裏抓著繃帶，連帶著旁邊一盤子藥品全部砸翻在地。
不顧背上的傷口崩裂，不顧腳踩在碎屑上會割傷，不顧自己臉上的傷口不處理會留疤。
坎蒂從來不知道。
原來她記憶力白玫瑰般清冷昳麗少年，骨子裏是如此癲狂的。
他歇斯底裏的咆哮著，神經質般掐著她胳膊，如果不是外面有人慌忙拉開艾倫。
坎蒂毫不懷疑，艾倫會擰斷她的脖子。
這一刻，面前的人不是她記憶中的銀發少年。
而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面前昳麗的少年，骨子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。
坎蒂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。
但是她看著艾倫被強壓去的孱弱身影，又倔強的想著時間可以帶走一切。
“契約確實被驅除了。”
“你現在自由了。”
虔誠的惡魔信徒。
被自己信仰的神明拋棄，不亞於用刀在他心臟上刨開一道口子。
當周圍的人提到那個禁忌身影，少年蒼白染血的臉就會變得猙獰，尖叫著他們說謊。
艾倫已經很久沒有漏出這種狀態。
瘋狂的。
歇斯底裏的。
像是囚籠裏的困獸，永遠被遺棄在地獄中。
“惡魔的契約！怎麽會消失呢？”
被溫柔擁抱籠中鳥，怎麽可能有獨自求生的能力。
被神明擁抱過之後，如何重入黑暗。
不可能的！
會死的！
不相信自己被拋棄的金絲雀，艾倫堅定的認為他們所有人都在說謊。
他絕不相信。
莉莉絲不會死，她一定會回來！她說過喜歡他，要疼愛他一生！
而且惡魔不會放棄自己的獵物！
被迫分離的恐懼，無法觸及的愛人。
失去手裏唯一引線，身體撕裂般的疼痛交織緊緊束縛住心臟。
艾倫瘋狂失控的猜想，迅速擠滿了他昏沈的大腦。
他在想莉莉絲是不是放棄了他，又在想是不是被帶走安格斯。
取代了他。
...........
從那之後。
所有人都告訴他，惡魔的契約被斬斷了。
他自由了。
艾倫歇斯底裏的發瘋，他堅定縮在地牢裏的不肯出來。
任由背上的傷口發炎，整個人開始高燒不退，燒的迷迷糊糊。
艾倫即使在昏迷失去意識的時候，這種毫無防備的時候，喊的都是莉莉絲名字。
那一聲聲淹沒被褥裏微弱的哀泣。
聽的坎蒂愧疚極了，可是愧疚了之後，就會響起莉莉絲是色-欲惡魔。
艾倫可能只是受到了魔鬼引誘。
歇斯底裏籠中鳥，每天神經質一般，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胸口。
要不然就變著法的折磨人。
艾倫喜歡聽被人慘叫聲，以折磨人為樂。
他痛苦，就要別人跟著自己一起痛苦。
就像是自毀一樣，他祈求有人能終結他的生命。
不是尋死。
因為，莉莉絲第一次出現。
就是他被保羅追殺生死一線的時候。
他祈求著重新落入陷阱的時候，他摯愛的惡魔會從黑暗中出現。
會用鄙夷又高傲的姿態將他樓入懷抱，親吻他被淚水沾濕的面龐。
可是什麽都沒有。
無論是他挑釁別人，肆意折磨人，又或是毫不留情的踐踏別人的傷口。
沒有人對他漏出獠牙，仿佛之前敵意全是幻覺。
最後瘋狂近乎崩潰金絲雀受不了，艾倫從教會樓頂跳了下去。
四肢全斷了，肋骨折的也差不多，紫羅蘭色的眼眸怔怔的看著天空。
人在受到致命重創的時候，原來是不會感覺到疼的。
就像現在。
艾倫並沒有感覺到疼，他只是感覺好冷。
好冷，好冷....
蒼白唇瓣裏吐出血，全吐在了臉上。
心臟裏細密密生長出來巨大空洞將他徹底吞噬。
他迷蒙最後墮入黑暗視線裏，執著到直到最後一刻，都沒有出現他朝思暮想的身影。
艾倫沒死。
他被高階牧師從死亡邊沿救了回來。
之後他就像是靈魂枯竭的花，不再歇斯底裏瘋狂折磨人，肉眼可見的削瘦下去。
他病態昳麗的面容。
更精致更漂亮，卻也更瘋狂了。
以愛為食的籠中鳥，精神已經趨於死亡。
他從淩冽的寒冬等到來年夏季，又從來年夏季等到第三年寒冬，依舊是什麽消息都沒有。
艾倫瘦成了一道影子，他的靈魂已經貧瘠愛意中枯竭。
如同行屍走肉。
而從坎蒂謊言說出口開始，籠中鳥就陷入了消息封閉的怪圈裏。
他不知道惡魔一點消息。
所以他所知道一切，所看到的一切，都是編制的謊言。
他們每個人說著一模一樣的話，用沒有止境的消息堆砌出假象。用謊言進行壓迫，強制洗腦。
謊言說多了，就變成了事實。
他們要將惡魔金信徒變成聖光的棋子。
哪怕是用無恥的手段。
一開始艾倫的非常激烈，但是他精神世界非常脆弱。
他就像個歇斯底裏的困獸，獠牙無法撕咬別人喉嚨，敵意就轉到自己身上。
短短幾年時間，眨眼就過了。
等到惡魔血薔薇浸染的暴動基本鎮壓下去了三年過了，等到第六年肆虐帝都的血疫基本都被控制住了。
可是艾倫一直在夢境裏，期待金色身影沒有出現。
他已經瘦得像個幽靈。
莉莉絲...
他短暫旖旎的夢，在這六年的時間裏徹底破碎了。
歇斯底裏的金絲雀，似乎這個時候，才逐漸消化了這個艱難的事實。
他被拋棄了。
被莉莉絲擁抱的時候有多開心，被惡魔拋棄的時候就有多心疼。
撕心裂肺，靈魂都在崩潰。
艾倫感覺到世界，都在他眼中逐漸失去色彩。
他瘦得跟鬼一樣。
身體差到需要藥物維持，所以毫無意外他染上藥物依賴。
瘋狂用酒精麻痹身體，導致孱弱的身體更孱弱，幾乎是病態的求死。
太疼了！
真的太疼了！
心臟被一點點撕碎。
他世界脆弱的精神世界完全崩潰。
艾倫感覺自己像是游蕩在地獄的幽靈，落入了惡魔爪牙以為是幸福，卻不知道是深淵的開始。
他用尖銳的指甲，瘋狂抓著心口惡魔契約地方。
一下一下，一遍一遍。
似乎是想看看，人心痛到極致的時候，心臟是不是會碎裂成碎片。
艾倫像是感覺不到疼。
這麽多年無盡的等待早已碾碎了他的靈魂。
久的他都已經記不清楚莉莉絲的臉，久的他已經想不起來莉被莉絲擁抱是什麽感覺，久到他記憶中濃烈的薔薇香都在逐漸褪色。
他卑賤汙穢的靈魂，連同被遺棄的愛。
都臟。
隨著他手指上扣下的殷紅血肉，混雜著藥物的蛋糕一口一口吞入喉嚨。
艾倫病態的想著，他這麽汙穢的靈魂，大概在靈魂最後消失之前，再看一眼他執念中的金色身影。
.........
貧瘠土地上失去照料，被謊言欺瞞，幹涸直至雕零的白玫瑰。
十一年光陰眨眼而逝。
..........
當遺失的最後一片殘片，被忠誠的夜鴉叼回來。
黑金將最後一片殘破的軀殼。
放在陷入意識處在修養中的惡魔身上。
莉莉絲終於從混沌中邊界處恢覆，她一直在瘋狂進食，以地獄的惡魔為食。
黑金則是滿世界在找她殘破軀體。
惡魔身體只要沒有消失，即使碎裂了也可以拼回來。
龐大到山巒一樣的荊棘城堡，盤踞在其中金色惡魔從半休眠中蘇醒。
莉莉絲很久沒有這麽急迫了。
她弄丟了自己的金絲雀。
惡魔被天使長槍貫穿身體的時候，以外從她懷裏跌落銀發少年。
莉莉絲還能響起艾倫昳麗柔嫩的臉頰，含著水光繾綣的紫羅蘭色眼睛，以及趴在肩膀上熾熱吐息聲。
青-澀的說著愛她。
她現在終於恢覆了，該去帶回自己籠中鳥。
莉莉絲從緊緊纏繞的荊棘中擡起頭，地獄黑暗中絕美紅發惡魔，金色眼眸像是含著致命的魔力。
從無數荊棘中站起身，蒼白如同大理石的胸膛上，惡魔心臟在熠熠生輝。
散發著猩紅的光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終於一口氣修完了，下一章見面，見面，見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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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潮濕的地牢裏。
孱弱的像是清晨凝結在葉子上的雨露，夜風稍微一吹就會從枝頭墜落。
艾倫彌漫著死亡色彩的昳麗臉龐。
爬在深色冰冷的牢房裏，臉頰的血沾著砂礫緊緊貼在地上。
松散的衣襟。
漏出蒼白幹癟的胸膛，亂糟糟染血糾結在一起的銀發。
像只被倒在血泊中長毛貓。
打的奄奄一息，不覆當初在公爵城堡中，清冷艷麗的模樣。
像個歇斯底裏的瘋子。
骨子裏深處瘋狂刺出皮膚的枝丫，心底無聲的吶喊，全部變成背脊堅韌的骨骼。
寧死不屈。
坐在旁邊的坎蒂，手指緊緊揪住裙擺。
靜默不語。
艾倫嘶啞到幾乎分辨不出內容的模糊顫音，像是一擊重錘砸在她心間。
讓坎蒂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臉，不敢去看那那雙紫羅蘭寶石般的眼睛。
怕在他眼裏看到憎惡，怕在他眼裏看到血腥，怕在他眼中看到黑暗。
坎蒂腦袋裏全是，拄著權杖的大主教，塞繆爾站在聖潔禮堂裏的話。
‘記住是‘聖光救了他’！’
‘這是為了他好。’
上位者。
衰老卻威嚴臉龐略顯沈悶的聲線。
騙子！
聖潔的光明神像下，手捧著鮮花的天使。
哼唱著聖潔的曲調，圍繞在神明身邊。
她卻要在聖光照耀下撒謊。
褻瀆神明。
“我...”
坎蒂幹巴巴咽了下口水，毫無經驗的少女，下意識撇開視線。
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腳尖。
臉頰落在地牢陰影中，豐盈橙色色長發也像是被碾滅的火焰。
只剩下灰燼。
把手上沾的藥劑抹在艾倫被倒刺刮掉肉的削瘦手臂上。
“你捅傷了馬克，所以塞繆爾主教讓我來照顧你。”
藥劑塗抹傷口帶來刺痛感，令艾倫精致下顎線緊繃。
能看到他落在陰影面龐上，帶著的銀發黏在臉上。
蹙眉時的嘆息，像自己舔舐傷口的動物，又像是蓄勢待發的利劍。
坎蒂帶著涼意的手指，沾著傷藥一點點細致敷上滲血的傷口。
動作慢的。
像是要撫平自己內心的矛盾，焦躁與愧疚。
“你為什麽捅傷馬克？”
心虛。
所以需要別的話題來轉移目標，坎蒂睫毛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。
純潔正直的少女，謊言還沒有出口。
心虛卻已經讓她下意識的行為變得有點微妙。
“馬克....那個孩子是個孤兒....”
“他的哥哥和父母全死了在這場災難裏面。”
“艾倫...你不該捅瞎他的眼睛....”
一模一樣。
令人厭惡的教導條例。
“他想殺了我。”
艾倫恨透了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教導模式。
虛偽無恥的令人發笑。
“刀不砍在自己身上！不疼？”
輕微到幾乎隨風而逝的嗤笑，因為說話間隙扯到傷口，艾倫最後語調都發飄。
微不可聞。
“那家夥給我下毒！又拿刀捅我！你說我不該捅瞎他的眼睛！”
莉莉絲就不會問他這麽無聊的問題。
倒在血泊中傷痕累累的金絲雀，不可抑制想起了莉莉絲的臉。
惡魔永遠都不會跟他說虛偽的廉恥道德，莉莉絲永遠都站在他這邊，她只會訓斥他魯莽，然後親手接過他手裏的刀。
有仇報仇，有怨報怨。
殺人的人。
動手的時候就要做好被反殺的準備。
他只是捅瞎馬克一只眼睛。
便宜他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可是，馬克只是個孩子...”
“再說你不是沒有喝下去....”
坎蒂話還沒說完。
就看見趴在血泊中重傷的艾倫，睜開那雙已經暗淡卻依舊冰冷的紫眸。
“如果他襲擊對象換成你哥哥弗蘭克。”
“我倒是想看看，你是不是還這麽淡定。”
“坎蒂。”
艾倫的聲線微弱並且冰冷。
輕的像是蝴蝶翅膀的空氣，易碎的又像是湖中的游魚吐得泡沫。
“沒能殺死我，是因為他無能，”
惡魔的金絲雀。
在孤寂地牢裏，肆意吐露著黑暗的芬芳，輕聲嗤笑。
“不要說得好像我沒死是他的恩賜。”
“我就該放他一碼。”
粗糲微弱的聲音嘲諷著，他臉上帶著殷紅的血跡，整個背後皮開肉綻開出猩紅的花。
便宜他了。
坎蒂被堵得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她覺得馬克可憐，是因為艾倫還活生生在面前。
如果馬克的襲擊對象換成哥哥弗蘭克，她還真不確定自己能說出這種話。
坎蒂安安靜靜的閉了嘴，繼續幫艾倫處理傷口。
剪下來背上染血黏在一起的衣服，漏出更多血腥的傷口，橫貫艾倫削瘦孱弱的背脊上。
淩虐的美。
撕心裂肺的痛感遍布全身。
銀發少年艾倫緊緊抓著地上散落稻草碎屑，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，感覺著傷藥處理傷口時鈍痛。
他感覺虛弱到一定地步靈魂，仿佛脫離了軀殼。
意識與身-體因為痛苦分離。
他紫色眼眸逐漸開始放空，看著墻壁上飛濺上深色的血跡。
幹涸。
恍惚間他似乎透過那深色的巖石縫隙中，重新沈溺進讓他窒息的噩夢中。
在無限沈淪的噩夢中。
見到了朝思暮想的莉莉絲，他赤熱愛慕的戀人。
但是卻觸摸不到她。
艾倫看到只是一個沈睡的背影，在龐大如山一樣的荊棘城堡中。
莉莉絲！
虛幻飄向遠方的。
見到了卻無法伸手觸及，讓艾倫有種被拋棄的失落感。
從分別到現在兩個月的時間。
他已經開始懷念惡魔體溫。
懷念莉莉絲擁抱他的手臂，懷念莉莉絲親吻他時的惡趣味，懷念她身上濃郁到窒息的薔薇香。
想她，想到心臟在疼。
靈魂在戰栗。
在虛妄中的黑暗中放空自己，艾倫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捂住自己單薄胸膛。
他被惡魔銘刻在心臟上的契約。
那是他跟莉莉絲之間唯一的聯系了。
艾倫艱難的掙紮起來，他依戀著喘-息去看自己胸口的時候。
卻看到被血水沾染濕的胸膛上什麽都沒有。
什麽都沒有。
艾倫感覺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。
不可置信，他顧不得疼痛顫抖著爬起，神經質一樣用袖子來回蹭著胸口處的血汙。
沒有！
什麽都沒有！
被惡魔銘刻在心臟上的契約消失了。
消失了....
艾倫低頭呆楞楞的看著自己孱弱胸膛。
不可置信摸著冰冷胸膛，感受著皮膚底下孱弱的心臟再跳動，
背後剛剛做過處理傷口，全部重新撕裂滲出新的鮮血。
他蒼白的神色趨於崩潰。
“怎麽會沒有呢？契約為什麽會消失？”
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。
他心臟的左邊胸膛上，原本有一朵極具華麗的金色薔薇。
那是莉莉絲從黑暗召喚法陣中走出來，靈魂契約締結的那一刻。
惡魔骸骨上纏繞的荊棘，毫不留情刺穿了他的心臟。
從那一刻起，艾倫就將莉莉絲視作了自己神明。
他瘋狂的愛慕將自己帶出地獄的惡魔，喜歡莉莉絲殘忍的占有欲與支配感。
這是被困在聖光神殿裏，唯一和莉莉絲之間的聯系！
可是！
怎麽能說沒有，就沒有了呢？
艾倫驚愕恍然想起，惡魔契約消失過一段時間。
他胡亂的想著，是不是因為莉莉絲，那邊出了事情。
所以惡魔契約才消失了。
坎蒂拿著繃帶進來的時候，看到的就是抓撓著胸口，跪坐在地上滿背是血的銀發少年。
看著就像是瘋了一樣。
艾倫整張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。
“你瘋了！”
“傷口才剛剛上藥！”
看坎蒂眉頭猛地一跳，她感覺艾倫似乎不正常，有一種在她神經上走鋼絲的懸空感與危機抽緊。
仿佛隨時隨地都墜入深淵破碎。
“坎蒂。”
“我胸口的紋章呢？我胸口的契約呢？”
驟然回神。
一把抓住坎蒂的胳膊，因為動作粗魯而且力氣奇大，扯得坎蒂手上繃帶差點掉在地上。
拽的她猛地發出一聲痛呼。
“啊——”
“疼！艾倫你先放手！”
“我的紋章呢？莉莉絲跟我的契約呢？”
被迫分離的金絲雀。
瀕死的孤鳥，以愛為食的瘋子。
從來不主動觸碰任何人，瘋狂籠中鳥不允許任何人，覬覦被惡魔擁抱過的身體。
艾倫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勾人。
馬歇爾公爵....還有那些垂涎著的目光...所以他從來不主動跟人對視，也從不主動觸碰人。
所以當他抓住坎蒂手臂的時候，純真的少女有一瞬間錯愕。
但是很快坎蒂就錯愕不起來了。因為歇斯底裏的艾倫抓的她好疼。
好疼！好疼！
像是會把胳膊擰斷一樣，指甲陷進肉裏。
艾倫有精神潔癖，以及嚴重自毀傾向。
他病態的厭惡所有人，憎恨這個汙穢的世界。
能支撐到現在全靠惡魔的安撫，莉莉絲給他足夠包容，接受他汙穢的靈魂。
無論是謊言還是夢境。
會輕撫他臉頰，會親吻他眼眸，擁抱他的靈魂。
但是他現在賴以生存的精神支點消失，銘刻在心臟上惡魔契約也消失。
艾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但是並不妨礙他猜想。
在失去最後一根保險絲線，心中尖叫著破壞傾瀉而出。
“我的惡魔契約呢？”
“你們在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什麽？你們把莉莉絲怎麽了？”
緊緊抓住坎蒂胳膊的手，少年手指纖細力氣卻大的離譜。
骨節泛著森冷的白，死死抓住坎蒂胳膊，胡亂捏住她肩膀劇烈搖晃。
試圖讓她吐出真相。
坎蒂哪裏見過突然爆發的艾倫，歇斯底裏的籠中鳥整個昳麗的面容透著瘋狂。
“你，你胸口的契約。”
肩膀的骨頭被捏的“哢哢——”作響
坎蒂被晃得面無血色。
在艾倫徹底陷入死亡陰霾，呼吸停止之後。
親眼見證到了惡魔的力量，從心臟的皮膚底下刺出獠牙，死死釘住了墮入死亡少年的靈魂。
惡魔的力量狂暴並且直接。
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尖刀，從背後紮穿了單薄的胸膛。
然後惡魔契約沒入皮膚，銘刻在艾倫的心臟上。
坎蒂看到了全貌。
可是她慌慌張張把這個事情，告訴塞繆爾大主教之後。
得到的結果卻是。
‘欺騙他。’
‘告訴他惡魔的烙印已經消失。”
“他自由了。’
謊言。
無恥的行為。
但是沐浴在聖光中長大的少女，滿腦袋都是塞繆爾主教的站在光明神像下的臉。
聖潔無暇的殿堂裏，莊嚴肅穆的神明，用憐愛世人姿態俯視著所有人。
坎蒂知道這樣不對，但她無法對塞繆爾主教的說不。
本來她還在搖擺中。
可是她看著現在死死捏著她肩膀，一臉歇斯底裏的瘋狂，好像隨時要殺人的艾倫。
坎蒂因為疼痛滲出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，她聽到自己因為恐懼而哽咽的聲音說。
“你胸口的惡魔契約，已經在驅魔儀式中被拔除了。”
被拔除了。
謊話出口，並沒有想象中艱難。
坎蒂腦袋裏交織的都是塞繆爾主教的臉，以及眼前少年染血神似瘋狂的面容。
艾倫身上血腥味，眉宇間瘋狂與陰狠，讓她害怕到戰栗。
坎蒂不記得當時陷入慌亂瘋狂的艾倫到底是什麽表情了。
她只記得面前歇斯底裏少年發出極其嘶啞。
極其刺耳的低吼。
“不可能——”
因為傷上加傷，艾倫的聲音粗的像是砂紙。
“你撒謊。”
他下意識搖頭。
因為虛弱底氣不足，像是漏了氣的氣球，說話都在發飄。
但是艾倫惡狠狠打掉了坎蒂手裏抓著繃帶，連帶著旁邊一盤子藥品全部砸翻在地。
不顧背上的傷口崩裂，不顧腳踩在碎屑上會割傷，不顧自己臉上的傷口不處理會留疤。
坎蒂從來不知道。
原來她記憶力白玫瑰般清冷昳麗少年，骨子裏是如此癲狂的。
他歇斯底裏的咆哮著，神經質般掐著她胳膊，如果不是外面有人慌忙拉開艾倫。
坎蒂毫不懷疑，艾倫會擰斷她的脖子。
這一刻，面前的人不是她記憶中的銀發少年。
而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面前昳麗的少年，骨子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。
坎蒂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。
但是她看著艾倫被強壓去的孱弱身影，又倔強的想著時間可以帶走一切。
“契約確實被驅除了。”
“你現在自由了。”
虔誠的惡魔信徒。
被自己信仰的神明拋棄，不亞於用刀在他心臟上刨開一道口子。
當周圍的人提到那個禁忌身影，少年蒼白染血的臉就會變得猙獰，尖叫著他們說謊。
艾倫已經很久沒有漏出這種狀態。
瘋狂的。
歇斯底裏的。
像是囚籠裏的困獸，永遠被遺棄在地獄中。
“惡魔的契約！怎麽會消失呢？”
被溫柔擁抱籠中鳥，怎麽可能有獨自求生的能力。
被神明擁抱過之後，如何重入黑暗。
不可能的！
會死的！
不相信自己被拋棄的金絲雀，艾倫堅定的認為他們所有人都在說謊。
他絕不相信。
莉莉絲不會死，她一定會回來！她說過喜歡他，要疼愛他一生！
而且惡魔不會放棄自己的獵物！
被迫分離的恐懼，無法觸及的愛人。
失去手裏唯一引線，身體撕裂般的疼痛交織緊緊束縛住心臟。
艾倫瘋狂失控的猜想，迅速擠滿了他昏沈的大腦。
他在想莉莉絲是不是放棄了他，又在想是不是被帶走安格斯。
取代了他。
...........
從那之後。
所有人都告訴他，惡魔的契約被斬斷了。
他自由了。
艾倫歇斯底裏的發瘋，他堅定縮在地牢裏的不肯出來。
任由背上的傷口發炎，整個人開始高燒不退，燒的迷迷糊糊。
艾倫即使在昏迷失去意識的時候，這種毫無防備的時候，喊的都是莉莉絲名字。
那一聲聲淹沒被褥裏微弱的哀泣。
聽的坎蒂愧疚極了，可是愧疚了之後，就會響起莉莉絲是色-欲惡魔。
艾倫可能只是受到了魔鬼引誘。
歇斯底裏籠中鳥，每天神經質一般，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胸口。
要不然就變著法的折磨人。
艾倫喜歡聽被人慘叫聲，以折磨人為樂。
他痛苦，就要別人跟著自己一起痛苦。
就像是自毀一樣，他祈求有人能終結他的生命。
不是尋死。
因為，莉莉絲第一次出現。
就是他被保羅追殺生死一線的時候。
他祈求著重新落入陷阱的時候，他摯愛的惡魔會從黑暗中出現。
會用鄙夷又高傲的姿態將他樓入懷抱，親吻他被淚水沾濕的面龐。
可是什麽都沒有。
無論是他挑釁別人，肆意折磨人，又或是毫不留情的踐踏別人的傷口。
沒有人對他漏出獠牙，仿佛之前敵意全是幻覺。
最後瘋狂近乎崩潰金絲雀受不了，艾倫從教會樓頂跳了下去。
四肢全斷了，肋骨折的也差不多，紫羅蘭色的眼眸怔怔的看著天空。
人在受到致命重創的時候，原來是不會感覺到疼的。
就像現在。
艾倫並沒有感覺到疼，他只是感覺好冷。
好冷，好冷....
蒼白唇瓣裏吐出血，全吐在了臉上。
心臟裏細密密生長出來巨大空洞將他徹底吞噬。
他迷蒙最後墮入黑暗視線裏，執著到直到最後一刻，都沒有出現他朝思暮想的身影。
艾倫沒死。
他被高階牧師從死亡邊沿救了回來。
之後他就像是靈魂枯竭的花，不再歇斯底裏瘋狂折磨人，肉眼可見的削瘦下去。
他病態昳麗的面容。
更精致更漂亮，卻也更瘋狂了。
以愛為食的籠中鳥，精神已經趨於死亡。
他從淩冽的寒冬等到來年夏季，又從來年夏季等到第三年寒冬，依舊是什麽消息都沒有。
艾倫瘦成了一道影子，他的靈魂已經貧瘠愛意中枯竭。
如同行屍走肉。
而從坎蒂謊言說出口開始，籠中鳥就陷入了消息封閉的怪圈裏。
他不知道惡魔一點消息。
所以他所知道一切，所看到的一切，都是編制的謊言。
他們每個人說著一模一樣的話，用沒有止境的消息堆砌出假象。用謊言進行壓迫，強制洗腦。
謊言說多了，就變成了事實。
他們要將惡魔金信徒變成聖光的棋子。
哪怕是用無恥的手段。
一開始艾倫的非常激烈，但是他精神世界非常脆弱。
他就像個歇斯底裏的困獸，獠牙無法撕咬別人喉嚨，敵意就轉到自己身上。
短短幾年時間，眨眼就過了。
等到惡魔血薔薇浸染的暴動基本鎮壓下去了三年過了，等到第六年肆虐帝都的血疫基本都被控制住了。
可是艾倫一直在夢境裏，期待金色身影沒有出現。
他已經瘦得像個幽靈。
莉莉絲...
他短暫旖旎的夢，在這六年的時間裏徹底破碎了。
歇斯底裏的金絲雀，似乎這個時候，才逐漸消化了這個艱難的事實。
他被拋棄了。
被莉莉絲擁抱的時候有多開心，被惡魔拋棄的時候就有多心疼。
撕心裂肺，靈魂都在崩潰。
艾倫感覺到世界，都在他眼中逐漸失去色彩。
他瘦得跟鬼一樣。
身體差到需要藥物維持，所以毫無意外他染上藥物依賴。
瘋狂用酒精麻痹身體，導致孱弱的身體更孱弱，幾乎是病態的求死。
太疼了！
真的太疼了！
心臟被一點點撕碎。
他世界脆弱的精神世界完全崩潰。
艾倫感覺自己像是游蕩在地獄的幽靈，落入了惡魔爪牙以為是幸福，卻不知道是深淵的開始。
他用尖銳的指甲，瘋狂抓著心口惡魔契約地方。
一下一下，一遍一遍。
似乎是想看看，人心痛到極致的時候，心臟是不是會碎裂成碎片。
艾倫像是感覺不到疼。
這麽多年無盡的等待早已碾碎了他的靈魂。
久的他都已經記不清楚莉莉絲的臉，久的他已經想不起來莉被莉絲擁抱是什麽感覺，久到他記憶中濃烈的薔薇香都在逐漸褪色。
他卑賤汙穢的靈魂，連同被遺棄的愛。
都臟。
隨著他手指上扣下的殷紅血肉，混雜著藥物的蛋糕一口一口吞入喉嚨。
艾倫病態的想著，他這麽汙穢的靈魂，大概在靈魂最後消失之前，再看一眼他執念中的金色身影。
.........
貧瘠土地上失去照料，被謊言欺瞞，幹涸直至雕零的白玫瑰。
十一年光陰眨眼而逝。
..........
當遺失的最後一片殘片，被忠誠的夜鴉叼回來。
黑金將最後一片殘破的軀殼。
放在陷入意識處在修養中的惡魔身上。
莉莉絲終於從混沌中邊界處恢覆，她一直在瘋狂進食，以地獄的惡魔為食。
黑金則是滿世界在找她殘破軀體。
惡魔身體只要沒有消失，即使碎裂了也可以拼回來。
龐大到山巒一樣的荊棘城堡，盤踞在其中金色惡魔從半休眠中蘇醒。
莉莉絲很久沒有這麽急迫了。
她弄丟了自己的金絲雀。
惡魔被天使長槍貫穿身體的時候，以外從她懷裏跌落銀發少年。
莉莉絲還能響起艾倫昳麗柔嫩的臉頰，含著水光繾綣的紫羅蘭色眼睛，以及趴在肩膀上熾熱吐息聲。
青-澀的說著愛她。
她現在終於恢覆了，該去帶回自己籠中鳥。
莉莉絲從緊緊纏繞的荊棘中擡起頭，地獄黑暗中絕美紅發惡魔，金色眼眸像是含著致命的魔力。
從無數荊棘中站起身，蒼白如同大理石的胸膛上，惡魔心臟在熠熠生輝。
散發著猩紅的光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終於一口氣修完了，下一章見面，見面，見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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